——在第二届中国自由贸易试验区发展论坛上发言
（2019年6月28日于成都）
非常高兴也非常荣幸来参加今天的会议！四川是我国天府之地，具有悠久的历史人文传承，在我国几千年的历史中，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和经济价值。在全国改革开放中，四川取得了很大的发展，虽然四川和重庆已经分开设置，但现在四川全省的经济总量已经跃升到全国第六位，这是相当了不起的。我想借今天的会议，也非常感谢商务部的邀请，谈几个主要观点。
第一，中国将陆续形成18个国家自贸区试点，构建一批起引领性作用的新一轮对外开放新高地。作为全省自贸区试点，第一个试点在上海，第二批在广东、福建、天津三地，再加上之后四川、浙江、河南、湖北等7个地方，2018年博鳌论坛推出的海南自由贸易区，全国已经有12个自贸区。今年6月份在大阪峰会上，习近平主席提出改革开放中国的新举措中，再扩大6个自贸区试点，现在全国将达到18个自贸区。对我国陆续推出的18个自贸区，特别值得关注的是什么呢？就是这些自贸区都是一个全省全市的全域自贸区概念，而在这些省和市布局上又确定了自贸区的重点片区。比如说四川省在国家确定的三个重点片区基础上，自己主动增加了两个片区，现在形成了3+2+N的布局。中国省市自治区中，将有18个成为自贸区的直辖市和省份，意味着中国已经有一半以上的地方现在构建了和正在构建对外开放的新高地，意味着我们国家正在走向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从2013年上海开始的自贸区试点，就要求对接更高水平国际标准，经验可复制，可推广。四川省自贸区作为第三批自贸区试点，有历史使命感和担当，在大胆试、大胆闯、自主改方面可以有更大的作为。
第二，在美国退出TPP、搁置TTIP之后，中美贸易战带给我们新的压力，自贸区试点应承担新的历史使命。我国自贸区发展速度之快，是超出预期的。和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一样，超出了几乎所有人的预期。“一带一路”倡议从提出来到现在6年，得到了132个国家、30个国际组织响应，共签署了195份合作文本，参与建设的国家占参加联合国国家总数的2/3。自贸区建设的覆盖面和试点工作推进速度，也确实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当时，在上海建立自贸区，实际上主要是针对美国提出TPP和TTIP，在奥巴马时期，美国提出重返亚太战略，提出建设TPP和TTIP这两大自贸区。如果当时建成了，这两大自贸区将覆盖全球60%的GDP，70%的国际贸易。这两大自贸区2015年完成了谈判文本，2016年进入各个参与国的国家批准程序，2017年就要实施。这两个自贸区是高标准的自贸区，是排他性的自贸区，是美国主导的自贸区，是针对中国的自贸区。这种情况下，中国开展了自贸区的试点，要对接更高标准的自贸区，实施更高标准的开放，要继续做全球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我们必须主动改革，主动对外开放，主动与高标准自贸区规则对接。因此，第一个自贸区上海2013年开始试点，主要任务就是对接高标准贸易规则，进行负面清单等新管理方式的抗压实验，要可复制，可推广，而且要抓紧推进。
2016年11月20号，美国经过激烈竞争，选出了一个特别不一样的总统——特朗普。2017年1月20号，他就任总统后第一件事就是废除TTP，这原来是奥巴马时期美国重返亚太战略的重要载体、战略途径、打压中国的战略方略和遏制手段，但是TTP、TTIP被伟大的特朗普总统给废掉或者束之高阁了。既然当时中国建设自贸区是为了对接这些高标准国际规则，防止美国战略打压，防止把中国排除在全球经济体系之外，TPP被特朗普废掉了以后，为什么我们还要加快进行自贸区试验呢？为什么没有了这个外部压力，我们还要不断加大对外开放的力度，不断加大深化改革的力度，不断地扩大自贸区的范围呢？我认为，虽然没有TTP，TTIP的压力了，但是我们有了更大的压力，就是整个世界正如习近平主席指出的，进入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在这个大变局中，最大变量是中美两个大国之间的竞争与博弈。当然，我们希望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互利共赢，希望两个大国合作性竞争而非对抗性竞争。中美之间的斗争形势不以我们的意愿所转移，我们不愿意打贸易战，我们不怕打贸易战，我们不得不打贸易战。加快自贸区建设，成为我们应对中美贸易战、用高水平开放战胜封闭主义、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的新战场。
第三，美国遏制中国的主要目的之一是争夺国际规则主导权和制定权，应该把自贸区建设成为践行和探索规则的先行者。中国要顺利实现两个百年奋斗目标，必须有战略定力与谋划能力，通过自贸区突破卡脖子的短版成为必然选择。在复杂纷纭的国际形势变化中，练好内功是中国增加自身功力和能力、实现两个百年目标的重要发力点。我们的前提是不愿打贸易战，不愿意破坏我们两个100年的伟大战略布局，不愿意使中国经济发展的外部环境受到破坏，不愿意和世界上最强大的、排在第一位的大国发生对抗性的冲突。但是，大家可以看到，这两年以来的中美博弈，不是我们愿意不愿意的问题，是美国放不放过你的问题。中国改革开放40年之前甚至前二十几年，我们对美国还可以说是望尘莫及，对美国也好，对欧盟也好，对日本也好，与这些发达国家比我们的差距太大了。经过改革开放特别是对外开放，这是我们的根本动力，中国和美国的差距越来越小，先后超过了法国、德国、日本等国家。改革开放之初，中国GDP不到美国的5%，2018年占到美国的66%，也可以说叫望其项背，中国制造业产值已经占全球的28%。中国已经成为一个开放的经济体，已经成为全球经济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特别是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后，中国经济对世界经济拉动平均占年增量的30.6%，已经成为世界经济增量的最主要贡献者。
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制造业还要转向中高端，还要建立创新型国家，还要提高经济的发展的质量，实现高质量发展，保持强劲的动力。美国从战略疑虑到战略焦虑，然后到战略误判和战略转向，对中国遏制与打击失态。当然，美国作为第一大经济体，过去可以用霸权地位、用冷战思维刻意打压别的国家，用军事的霸权、经济的霸权轻易地收割世界上其他国家的财富，包括中国人民创造的财富。他可以用很低的成本，几十分美分成本印制的一张张美元的输出，获得实物商品和服务品。可以说在改革开放这几十年中，我们学习了西方包括美国先进的经济制度，引进了先进技术，引进了资本，但另一方面也付出了昂贵的“学费”和发展成本。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制造业迈向中高端，有一些领域迈向了高端，个别领域还进入了无人区，这本来无可厚非，值得赞赏和学习，但是遭到的却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科技力量最强的经济体——美国，对中国贸易、制造业、高科技进行的无情遏制与打压。把中国当成了战略竞争对手或者他们所说的“敌手”，贸易战正在向科技战、网络战、金融战不断拓展，而且对抗性越来越突出。这种对抗局面不是我们造成的，完全是美国导致的，从去年到今年的11次贸易谈判，美国有3次大的出尔反尔。实际上美国在争什么呢？美国在争夺贸易规则的制定权，争以什么样的规则构成世界经济体系，美国坚持美国利益至上，美国第一，美国优先，行为方式从多边转向单边，从在国际组织解决问题到一对一双边地打压遏制对手，以形成以美国利益为核心的新的国际经济体系，形成新的贸易规则和贸易体系。因此，中国现在推进自贸区建设，面临的是完全不同的国际外部环境变化，我们当时设立自贸区，是为了对接高标准的规则，现在有了很大的改变。我们不仅是要解决与高标准对表的问题，面对更为激烈的竞争与博弈，这是关系到中国能不能胜出的大问题，自贸区承担了更重的历史责任。
第四，自贸区应在新一轮改革开放中真正走在全国前列，必须在新一轮大国博弈中发挥更大作用。不管是四川省的自贸区，还是全国的18个自贸区，新的历史使命将是非常艰巨的，当然也是非常光荣的，应该从以下五方面形成新的突破。
一是要把每一个自贸区都建设成更高水平对外开放的平台和载体。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平台，我认为这种开放应该是具有引领性的开放。不是为了适应美国的要求进行开放，而是要适应国际发展的大势，适应新一轮信息革命催生的贸易形态、贸易方式的变革。我们要站在时代的前列，推进引领性的开放，而这种引领性的开放，很多东西就和华为任正非讲的一样，走入了无人区。改革开放之初，我们可以引进，可以像当年日本一样拿来就行，而面对新形势，我们需要在已知的和未知的领域创造新的标准，创造新的管理流程， 创造新的管理方式，这是完全不同的一个全新概念。世界上有些东西有经验可借鉴、可遵循，一些领域有既有的国际规则，有些领域的国际规则还是空白，比如说数字贸易和数据化贸易这种新的贸易形式，还没有全球统一的贸易规则。美国是数字品贸易，中国既有数字品贸易，也有贸易的数字化，线上线下相融合的贸易方式，所以，中国需要更高水平的开放，引领性的开放，需要我们做深入的思考与探索，而且要通过实践大胆改革创新。
二是自贸区肩负着建立提供优质制度供给和创立更高标准的国际规则的重要使命。国际规则我们要遵循，已经成熟的国际规则，适应经济发展大潮和新一轮科技革命的规则我们要遵守。但是没有规则的空白领域和不适应新型经济全球化大势的，必须创造和进一步完善。比如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重大倡议，基本原则是共商共建共享，奋斗目标是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主要内容和路径是“五通”，就是商流、物流、信息流、资金流和智力资源的跨国界大流通，就是更快速度、更低成本的大流通。没有国际上的规则，没有对国际大流通从理论到规则、到标准的设计与实践，就无法使这一国际经济合作真正成为全球公共产品。房部长在国家 商务部任职的时候，组织研究国家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五内贸规划，多次邀请我参加了研究讨论，下了非常大的功夫。一直以来我们都力图弄通现代流通理论与体系，如何确立现代流通理论体系，如何确立我们国内流通规则。房部长很感慨，国内很多流通规则应该与国际联通或者对接，现代商业是全国性的，是跨行业、跨部门的，只是从一个部门的行政管辖范围来研究流通问题，很难取得真正的突破。所以，未来高标准的规则，是一定要适应国家新的战略安排和需要的，比如说“一带一路”建设，比如说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和长江经济带战略实施。所以更高标准的规则，实质上很多东西没有现成的。有现成的东西，我们可以照搬，没有现成的东西，我们就必须要创造。
三是中国自贸区要实现质的飞跃，建设更高质量的自贸区。自贸区应该作高质量发展的示范、窗口和先行者，要真正探索我们国家从高速发展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的新的发展道路。比如说国家原来的自贸区，原来的各种特殊经济功能区和园区，包括国家经济技术开发区现在219个，高技术开发区169个，跨境电商37个，国家级新区19个等等，这些都是在不同历史时期出台的不同的特殊经济功能区。在新的形势下，自贸区怎么实现高质量发展？自贸区的特点是什么？过去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比如说产业集聚，就是很多的企业**，成为企业入驻的平台。高质量的自贸区，制造业就必须是先进制造业，肯定是要占据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服务链的高端关键环节和核心零部件，必须是新材料、人工智能等，这些东西更多的可能要从国际产业链的链接上考虑，怎么占据产业链的高端、顶端、尖端？要从全球的视野来考虑产业的产业链集群，形成若干真正有核心竞争力的产业集群，而不是若干企业的集群。所以，探索高质量发展道路，是自贸区试点义不容辞的责任，也是未来发展高质量自贸区的应有之意。
四是应该鼓励自贸区大胆试、大胆闯、自主改，尤其是允许进行首创性改革。自贸区在未来要成为高效配置和优化资源的平台和载体， 高效率配置资源有很多选择。比如自贸区要进行首创性的改革，习近平主席要求自贸区“大胆试，大胆闯，自主改”。我在一些地方自贸区试点调研时发现一个问题，“试”可以，“闯”也可以，“改”还必须得到批准，各个自贸区基本没有自主改的权利。我并不是对商务部有质疑，是不是把自主改的权力交给自贸区？是否赋予不同自贸区自主改革的任务？允许不允许他们有更多的首创性改革？其实，中国改革开放40年的一条基本经验，就是基层主动或者自主改革的做法被总结提炼成经验，转化为政策、规划或者国家战略，推动了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又通过基层或者企业的创造和首创性的改革，又一轮的进行总结提炼，从实践中来再回到实践中去，中国就是走了这样一条道路。今后必须要突破这一点，如果各个自贸区的作法都是文件统一规定的内容，都是一个模式，没有自主改革的权利，就难以产生这种首创性改革，就失去了“试”的意义。
五是进一步发挥四川自贸区作用，其核心内容是提高经济密度，充分发挥海河联运的优势，通江达海。除了海南自贸区，现在国家自贸区试点面积都比较大。必须提高自贸区经济密度、投入产出率、生产效率，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提高优化资源配置的能力，就要提高自贸区在全球资源配置的能力。比如像四川省自贸区，既是西部大开发的重地和高地，是天府新区国家战略的所在地，也是长江经济带战略成渝大城市群所在地。四川省是国家的自贸区，是现在从重庆成都作为起点跨越6个省市的南向通道的重要省份。南向通道即从重庆到新加坡的通道建设速度还是很快的，从广西到越南“两廊一圈”建设现进展也很快。从云南到老挝的中老铁路现在已经完成了土建工程的80%，明年就会通车。中国发改委还组织和与泰国签订了中泰铁路和中老铁路的连接线，未来几年中老铁路连接中泰铁路，就会通向海洋泰国湾，直接通过铁路到达泰国湾，就会使老挝从陆锁国变为陆联国。四川省自贸区也是如此，通过长江内河航运，可以通江达海。四川省内河主要航运港口是泸州，60%的货运量通过泸州港口运输，我曾经到泸州做过调研。所以，未来四川不仅可以在长江经济带、在南向通道发挥重要作用，在我国西北西南地区，在面向中亚、西亚的通道中也可以大有作为。我早晨听省长讲，从成都出发的中欧班列，去年发送班列次数已经超过了重庆。面向新欧亚大陆桥，面向中亚、西亚，面向中南半岛，都有着区位优势。除了陆上丝绸之路和通江达海的海上丝绸之路，四川还有空中丝绸之路，也在发展网上丝绸之路。
中国在全球资源配置能力方面会有更大的提升，还应成为全球策源能力最强的国家。所谓策源就是战略谋划能力。自贸区应该成为资源创新能力最强的高地，现在和未来自贸区的所有试验，我认为核心的就是创造优质制度供给，比如说建设跨区域、跨国界的大通关制度，能不能通过内陆海关制度的整合，提高通关速度。现在中国跨境电商通关效率最高的地方是河南郑州，前几年是秒通关，现在一秒实际通关500多单，可以达到的通关能力是一秒钟通关1000单。它的空间是非常大的，现代流通特别是物流在世界上被称为第三利润源。再比如，自贸区有没有新的要素集聚，要素集散，特别是人才技术资本要素。自贸区担当着新的历史责任，需要提高配置，资源的能力或者要素集聚的能力。
第五，更好地发挥市场和政府两个积极性，自贸区率先创造制度和体制机制新优势。中国能不能在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大国竞争和博弈中胜出，取决于发挥中国政府各层面和微观主体企业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使中国具有更强的竞争博弈能力。国家的竞争与博弈的能力，是由微观主体——市场主体企业的活力，创造力所决定。也由基层政府的创造性工作所决定。我认为，中国经济几十年的快速发展，在于在中国***始终沿着一个方向前进，有两个最大的动力，一是微观经济主体的创造力，一是基层政府的创造力，这两个活力叠加，实际上是中国改革开放40年最大的支撑力。下一步能不能使各地自贸区成为整个国家继续保持和创造新的竞争能力的排头兵，这是一个战略选择也是实现路径。当然，中央部委也在加快改革，也在加快进行“放管服”服务改革，推出了很多改革措施。我认为，中国非常了不起的就是创造出”举国体制+市场微观主体活力“，这是中国最大的一个优势，是其他国家比不了的地方。美国才是真正的资本主义和对世界秩序、国际规则的修正者，我们没必要顾虑和考虑他们对我们的质疑。我们就是要大胆地试，大胆地闯，大胆地改，把全国的自贸区建设成知识人才高地，制造业高地，制度创新的高地，优质资源配置的高地。我认为，当前中国取得了伟大成绩，但仅仅是开始，要迈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要到2050建设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任重而道远。现代化强国不是中国标准的强国，是在国际比较中得到普遍认知的强国，既有硬实力的衡量，也有软实力的比较。不是我们自己认为是强国，不能再强调自身的特色，而是世界上公认的强国。当前一些国家的冷战思维、霸权思维、逆向思维与零和思维叠加，他是不允许中国面向更加强大的，是不允许你超越的，是不允许中国迈向高质量发展这个阶段的，是不允许中国迈向产业链的中高端的，是不允许你拒绝他来收割你的庄稼和剪你的“羊毛”的。所以，未来竞争与博弈将成为常态，对抗性经济战或者成为历史上最激烈的时期。当然，我们要争取合作，争取竞合，但还是一句话，这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我们要面向未来，丢掉幻想，准备斗争。要继续埋头苦干，做好中国自己的事情，其中重要的事情就是用中国自贸区创造的经验，为伟大祖国繁荣昌盛、走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贡献我们的智慧和力量。
谢谢各位！
国经中心 陈文玲
2019年6月2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