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孟席斯先生于2020年4月12日在英国的消息,心中感念许久,难以平静。孟席斯(Gavin Menzies)先生1937年8月14日出生于中国。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随家人回到英国。1953年加入英国皇家海军。退役后长期从事郑和舰队下西洋的历史研究。经过14年辛勤研究,2002年孟席斯先生出版了《1421中国发现世界》一书。该书彻底打破了以西方中心论为主导的世界海洋文明史。
2002年我在国家行政学院工作期间,兼任中国太平洋学会的工作。当时太平洋学会的同仁在积极筹备纪念郑和下西洋600周年系列活动。12月孟席斯先生应邀到中国参加纪念郑和下西洋600周年国际研讨会和报告会。孟席斯先生《1421中国发现世界》一书的观点引起学术界的争论,成为纪念郑和下西洋600周年系列活动的一个学术亮点。记得当时中国太平洋学会副会长、原海军司令张序三将军代表太平洋学会专程赴昆明参加相关的活动。张序三将军会京后,当时太平洋学会常务副会长、原国家海洋局领导张海峰先生召集太平洋学会几位同仁一起聚餐,交流关于纪念郑和下西洋600周年系列活动的情况。聚餐会上还谈起孟席斯先生提出中国发现世界的观点的意义。
回顾我在世界文明史领域学术兴趣的发展变化,与孟席斯先生的影响分不开。我在担任中国太平洋学会副会长十年间以及担任《太平洋学报》主编和副主编的十五年间,我专注最多的海洋文明史方面的外国学者就是孟席斯先生。孟席斯先生的著作属于我经常翻阅并进行中英文对照查找信息的案头书。在我担任《太平洋学报》主编期间,凡是与孟席斯先生观点相关的论文,我都会向编辑部建议考虑能否优先发表。我认为中国读者对孟席斯先生的著作了解不够,特别是编写历史教科书的学者们缺乏对孟席斯先生著作的学习和研究。
2008年我在马来西亚国立大学访问期间,接到国家海洋局张登义局长的电话,告诉我中央领导想了解对孟席斯先生学术观点的评价。正好孟席斯先生的第二本书《1434中国舰队驶向意大利点燃文艺复兴之火》的英文本刚出版。我在马来西亚吉隆坡书店购买了孟席斯先生的英文著作。孟席斯先生的第二本著作《1434中国舰队驶向意大利点燃文艺复兴之火》提供了美洲各地大量考古发现的新信息以及西方学术界在得到《永乐大典》百科全书后在各个领域出现重大变化的情况。然后西方出现启蒙运动,是《永乐大典》启蒙了西方的启蒙运动。
对于孟席斯先生的研究成果,中国学术界一直反响不积极。有的正统学者认为中国历史上有更多的重大课题需要研究,郑和下西洋这段历史并不那么重要。特别是孟席斯先生的研究成果颠覆了学术界的传统历史认知。很多人由于思维的惰性决定,根本上接受不了颠覆历史教科书观点的观点,因为哥伦布首先发现新大陆等观点是大家从小学到大学所受教育中已经定型的观点。说到底,中国学术界被西方中心论主导了几百年,现在孟席斯先生告诉大家西方教科书的观点是错误的。不是西方人而是中国人首先发现新大陆。该观点当然具有震撼性和杀伤力,说孟席斯先生是“民科”和“业余”等小人非议在所难免。
我认为孟席斯先生的研究成果意义重大,因为他揭示的历史真相改写了以西方中心论为主导的世界海洋文明史甚至世界近代史。孟席斯先生的研究成果有让读者反思和重新认识世界近代史的积极作用。孟席斯先生的努力试图证明不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而是郑和的舰队发现新大陆;不是麦哲伦首次穿过麦哲伦海峡环球航行,而是郑和的舰队在麦哲伦之前几百年就穿越该海峡环球航行;不是欧洲人首先发现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而是郑和的舰队首先发现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不是欧洲人首先发现南极和北极,而是郑和的舰队首先发现南极和北极等等。孟席斯先生的努力打破了几百年以来西方中心论的世界航海史观,引起世界史学界的争论和反思,令包括我在内的一些中国同仁为之感动,为之震撼。
学术界有人说如果郑和舰队到达美洲,应该先行到达地中海和欧洲国家,但是中国史料没有看到有关记载,《1421中国发现世界》一书也没有提供相应的证据。为了进一步回答这一问题,孟席斯先生又查阅大量欧洲的材料,专门撰写了《1434中国舰队驶向意大利点燃文艺复兴之火》。《1434中国舰队驶向意大利点燃文艺复兴之火》证明,1434年中国郑和舰队到达托斯卡纳,并在佛罗伦萨会见了教皇尤金四世,向教皇赠送了《永乐大典》。
我认为孟席斯先生的《1421中国发现世界》和《1434中国舰队驶向意大利点燃文艺复兴之火》已经充分证明郑和舰队的成员比哥伦布先行到达新大陆,比麦哲伦先行穿过麦哲伦海峡环球航行,比欧洲人先行到达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比欧洲人先行到达南极和北极。即使在个别细节方面还需要进一步提供历史考证证明,但是至少可以说,不是哥伦布首先发现新大陆,不是麦哲伦首次穿过麦哲伦海峡环球航行,不是欧洲人首先发现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不是欧洲人首先发现南极和北极。至于谁首先到达新大陆、谁先行穿过麦哲伦海峡环球航行,谁先行到达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谁先行到达南极和北极等问题,应该说在郑和舰队之前,中国人在不同时期都有可能先行到达。
孟席斯先生长期呼吁中外历史教科书有关哥伦布首先发现新大陆等内容必须改写。在孟席斯先生去世之际,依然没有看到中国历史教科书有关部分的改写。哥伦布首先发现新大陆等观点已经成为中国学生的标准考试答案。西方中心论依然在主导中国学术界的诸多领域,此现象在史学界尤其严重。原本应该由中国学术界高度重视的郑和下西洋影响世界的历史真相,由孟席斯先生研究清楚了。孟席斯先生堪称学界的伟人和真人。
人生苦短,能成就一两件事情实属不易。孟席斯先生几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刻苦研究,无怨无悔。斯人已逝,其业居伟,其情长久。但愿后继有人,接续研究,以告慰先生在天之灵。
编辑 李顺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