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正在建设红色“打卡地”
胡伟明
我的家乡坐落于湖南浏阳一个三面环水,一面依山的小村庄,与外相连的除了一条羊肠山道,就是一座几经变迁的石墩桥。
家乡的村庄名为陈家坊。那里有肥沃的土地,茂密的山林,鸡犬相闻,炊烟袅袅,安静悠然。孩提时,村庄里有多处明清时期的大建筑群,如龙兴大屋、五星祠等,特别是陈氏老祠,门前场坪开阔,铺列着整齐的大鹅卵石,屋后古树参天,特别醒目。
村庄的农耕人勤劳纯朴,亲和友善,互帮互助,怡然自乐。家家户户的菜园,地陇纵横错落有致,不时能看到翻耕、浇水、施肥的身影,一年四季绿意盎然。每当秋收季节,成片的稻田内,金黄色的稻穗,在阵阵秋风中随风摇曳,一眼望去,稻浪翻滚,一派丰收景象。
门前蜿蜒的小溪河,是著名的浏阳河九道弯之首,溯源而上,就是巍巍的大围山东南麓。在没有公路的年代,小溪河水丰盈,是客货运的要道,村庄建有“渡绵潭”码头, 并有“上街头”“下街头”之说,旧时上东乡的“陈坊大团”就驻防在此,这里也就有了“小南京”之称。小时候,常看到长长的竹排浩浩荡荡顺河而下,雨季水涨时,还有将圆木乘势“放羊”的景观。河水千年流淌,默默养育着村庄一代又一代。
小溪河是我们儿时的天然游乐场,那里有我们光着屁股的欢乐时光。学校一放学,我们就三五成群冲向河滩,书包一扔,三下五除二脱光衣服,扑通扑通跳下水,朵朵水花飞溅,吓得刚悠闲自在觅食的鸭群惊恐地四处逃散,我们却乐不可支。
暑期,我们常在“高高潭”“渡绵潭”打水仗、扎猛子、比憋气,在浅滩处捉石头下的小石斑鱼,在沙滩上挖“脚(甲)鱼蛋”,在绿油油的草坡上翻跟头,在白茫茫的芦苇荡里捉迷藏……累了躺在沙滩上、草地上,静听浅滩处传来的哗啦啦的流淌声。只有当炊烟袅袅升起,饭香阵阵四溢,肚子也咕噜咕噜直叫,父母喊着乳名催促回家时,才会悻悻地离开,挥手之余,还不忘约定第二天再来玩乐。
遗憾的是,1983年的夏天,家乡遭遇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巨大山洪,“上街头”“下街头”的村民房屋悉数被毁,良田河道均变了模样,芦苇荡、绿草坡……也退出了视角。后经家乡村民多次修整,也难复当年繁盛美貌。
回家探亲时,我常会到“老祠”门前场坪走走,这里是儿时伙伴们经常玩“老鹰捉小鸡”游戏的地方。放眼远望,正前方有一座形似毛笔架的山——“笔架山”,亦称“百尺岭”。在岭脚下的山边小路旁,有一家饭店,原是村民陈清奇、陈清江、陈清夷三兄弟的居所,过去有块招牌写着“酒饭便益”。
据史料考证,我的家乡与伟人毛 泽东还有一段惊心动魄的过往,就与这个“酒饭便益”有关。
时光拉回到1927年,村里那条羊肠山路,因时过境迁,如今几近被村里人遗忘。然而,就是这条小路,却被历史选中,曾将处在鬼门关的一位青年拽了回来,顺着这条路的指引,他点燃了葬送旧中国的导火索。
那年的9月8日清晨,尚在沉睡中的浏阳张坊七溪村(现江口村)陈家坊,村头客栈的一间屋子已亮起微光,在此夜宿的青年早已起床,做着当天的行程准备。
当青年下楼准备吃早饭之际,可能是那件曾经在安源煤矿,参加“前敌委员会议”穿过的长衫,亦或是与众不同的湘潭口音,还有一副竹轿,让几个民团团丁盯上了他,竹竿里另有乾坤。眼神交接中,团丁猛然窜起,在周边客人的惊诧中,将青年紧紧围住,冲突中将青年的胳膊钳住,强行将他朝民团总部押去。就关押在陈家“老祠”旁边的一间房子里(即团防局),团丁们立即向当地族长陈月初汇报。
这位青年,就是秋收起义的最高领导者,时任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的毛 泽东。
相传,我的老外公陈炳藩在当地德高望重,毛 泽东暗示同行者送给他一个藏有数块银元的枕头,请陈炳藩关照。陈月初是位秀才,国共合作初期由罗章龙发展加入国民党组织。他听了陈炳藩的介绍后说,“拿了人家的钱,就不能要人家的命”,暗示放过毛 泽东一行。
青年毛 泽东意识到,此次被抓,凶多吉少,再不逃脱,必死无疑。或许是陈月初的话起了作用,他看到门扣已经松动,趁机离开,不料团丁们很快又追了上来。于是,毛 泽东故意装作腿痛,一瘸一拐走得很慢。同时潘心源(时任中共浏阳县委书记)等人与毛 泽东配合默契,借机快走与毛 泽东拉开距离。聊天中,毛 泽东得知押解自己的团丁是湘潭老乡,还是一个雇 佣兵。拉近感情后,毛 泽东又给了他几块银元。团丁提议释放毛 泽东,可是负责的队长不同意,毛 泽东只得另谋他计。
毛 泽东终于找到了机会。快到一个山坡处,坡下有一个三岔路口,山林茂密。毛 泽东趁此机会,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银元,往远处撒去。团丁们见钱眼开,赶忙跑去捡钱,混乱中,青年毛 泽东猛地拔开步伐,转向右边丛林小道,狂奔而去。见此,团丁头目一时不知所措,片刻回过神来,拔枪大叫:“追!给我追!
这是怎样的一条小道啊:朽木当道、碎石满地、荆棘丛生,村民平常都觉得十分难走的一条路,这时的青年毛 泽东却一路飞奔。他穿过田埂,越上陡坎,在不断变换着路径和曲折中钻进了村后的那座山岗。当他发现,密密森林的山里居然还藏着一个小山塘时,便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跳,瞬间消失在山塘侧壁后那片几人高的带刺杂草丛里。
片刻的寂静后,山塘周边就传来团丁们的喊叫声、谩骂声,甚至还有近在咫尺的脚步声,青年毛 泽东屏住呼吸,镇定中也几乎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接下来几个小时的藏身,其艰辛与坚持,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幸运的是,搜山的团丁一直寻不见青年的踪影,天色渐晚,便在骂骂咧咧、胡乱放枪中离去。夜幕下,从山塘草丛中爬上来的青年毛 泽东,有一只鞋子陷入了淤泥中,他拧拧打湿的裤子,带着划破的脚板,借着月色消失在夜深的山林中。
也许与家乡这座山岗——“后龙山”的山名颇有渊源,毛 泽东跳入“龙山”脚下的池塘,真可谓蛟龙潜渊。团丁走卒岂能阻挡龙归大海,龙之腾飞。如今,有樟树为证,辉耀日月。
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我祖母的弟弟陈佑发,曾经多次站在“老祠”门前的场坪,向来访的数批青年,讲授青年毛 泽东与陈家坊的故事。我大哥玉明和他的同学陈本友,都曾聆听过。大哥更有心,十年前他为创作《沉醉湘水》,曾与嫂子罗丽一起,专题回乡采访。据村民陈年生回忆,他的祖母李学连就曾见过毛 泽东。因为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毛 泽东在安源》的油画印发到广大乡村,李学连就指着画像对儿孙们说:“就是他,当年都叫他张先生。”
最近,欣闻家乡党委政府在家乡立起了一处“毛 泽东遇险处”的标识,把“重塑七溪”看成是一项崇高而神圣的历史使命,全力打造如何将遇险之路转变为可体验、可参与的红色之路,组织专家实地考察研究“传奇路上”的每个沟、每个坎、每块石、每棵树、每片林、每个弯道、每个土砖民房等等场景和空间,深挖历史小道的红色文化与乡土文明的价值,用意味深长的创意来精准还原青年毛 泽东的传奇故事。
2021年10月《新湘评论》第20期,专题刊发了中共湖南省委党史研究院吴义国撰写的《毛 泽东在陈家坊机智脱险》一文,对我的家乡,给予了“特别关注”。这里将建成新的党史学习教育现场参观体验的“打卡地”。
原本依山傍水的美丽家乡,乘乡村振兴战略之东风,借红色资源开发之优势,未来不可估
2022年3月24日
(作者:浏阳张坊镇陈家坊人,现供职于浙江省宁波市海曙区发展和改革局)
供稿:胡玉明 编辑: 李顺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