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巢湖边之见到父亲
原创 最忆是巢州 最忆
作者:葛懋琦
——日本侵略者夺取我童年应享的父爱,胜利了,家庭团圆。
1947年春节前,在故乡安徽省肥西县葛大郢村前的稻田里,我第一次见到我的父亲。那年我虚岁十岁,实岁八岁半。
父亲,摄于1946年
战前母亲住在合肥城里的大伯家,父亲在济南读书。1938年,我在母亲腹中,日本人对合肥狂轰烂炸,城里的亲戚纷纷逃难到乡里。这时父亲也高中毕业来到合肥,因战事无法去北平读大学。父母亲随着逃难的人群来到三河,为了维持生活,父亲开了个补习班,战时哪有生源?不久,无奈的父亲带着母亲回到老家葛大郢,老家有祖宗留下的房子,总算有安身之地。父亲幼年即离开家乡,如今24岁,他不会种田,也没有田给他种。堂兄弟们,嫂子们劝他走。日本人的炮声隆隆,妈妈也劝父亲,快走吧!为了不当亡国奴,在炮声的催促下,父亲走了,没过两天,又回来了,他放心不下即将临产的妻子。炮声越来越近,日本人的炮声终于逼走了我的父亲,1938年阴历5月,父亲踏上了逃难之路。这一别就是将近九年。父亲走后一个月我出生了,我和母亲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相依为命,妈妈靠手工劳动使我得以生存下来。
我家事无巨细都是妈妈干,我多羡慕别人家有爸爸。正月到舅舅家拜年,我是跟着妈妈走,别人家孩子跟着爸妈一起走,多幸福!爸爸你在哪里?有一次,一位远房亲戚逗我,一本正经对我说:懋琦,你的爸爸就像三奶奶家的大白狗。我看过爸爸照片,大额头,神气,清瘦。乱说,我不信,但必竟是孩子,受不住大人的逗,我跑回了家坐在妈妈身旁。妈妈坐在灶后的小板凳上,左手拉风箱,右手用火钳往锅洞里添草。我的眼水都快出来了,妈妈放下手上的活,搂着我,安慰我,不打仗了,爸爸就会回来,我恨日本鬼子,使得我家妻离子散,我这么大了还未见过父亲。
全家合影,摄于1955年
有一天,我记不清妈妈带我去哪儿,在路上看到一些年轻人,手挥舞着小旗子,高兴得很,经打听,原来是日本鬼子投降了,人们在庆祝胜利。爸爸要回来了,我无比高兴。爸爸来信,往家里寄钱,尽管钱不多,家里的亲戚每人都有,给我寄来了书。
父亲的堂兄德昌大伯从成都回来了,大妈一家搬到三河街住,小萱哥在三河小学读书,我真羡慕,1946年他们一家去了台湾。父亲,你何时回来?我想你,我多想去城里上学!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想到英国牛津大学深造,他准备留学考试,1946在汉口参加公费生留学考试,等考完后才能回家。1946年冬还是1947年初 ,终于传来了父亲回家的喜信。
1984年,小玮陪妈妈回到久违的故乡,见到则尧表哥,他背出了当年父亲写给母亲的信“善芳君:嫁书生至八戴不能一见,谅泪珠可以斗量矣,现倭寇投降,淦还乡着急,望扫我居室,整汝妆台,以待年关欢聚。”
爸爸要回来了,爸爸要回来了!日子快过,我要见到爸爸了!爸爸先到三河德凤小佬家,托人带信到家的准确日期,可惜具体日期我记不清了。我家门前是一口井,井前是小池塘,池塘前面是稻田,预计父亲从西边,经过稻田,从池塘边的小路进村。
三河离我们村25里,预计中饭前到达。全村人早早都出来了,稻田里,家门口站满了人。我站在稻田里焦急地等待。西边出现了两顶轿子,大家迎着轿子走去,轿子里的人下来了,我向那个穿咖啡色呢大衣的男人跑去,用家乡的称呼边跑边叫“伯伯”,他抱起了我,我八岁半第一次看到我爸爸,我爸爸第一次抱我。多高兴、多激动、多幸福啊!
全家合影,摄于1956年
那一天,全村比过节还热闹,我家平时显得冷冷清清的房子,被人挤得水泄不通。这是纯朴的乡情!这是乡亲对大难不死的父亲祝福!是对我一家团圆的祝贺!是对我第一次见到父亲的庆贺!
父亲考取了牛津,但因缺乏国内的费用未能成行,父亲一直很遗憾。上世纪80年代初,在美国留学的三三去看德昌大伯,我才知道下面的一段事:父亲对他敬重的德昌大哥有“长兄如父”之情,留学之事自然要与大哥商量,钱也得请大哥帮解决,而德昌大伯认为父亲没有养儿子,二房断了烟火对不起二伯(我祖父),所以就没有给钱,父亲未走成。
1948年春节后,全家在长沙团聚,这是我人生道路上重要转折,从此父爱母爱共同沐浴我成长,我进城上学的愿望实现了。
葛懋琦 于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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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佚名 李顺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