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泽芸 I 那一场让我无比感动的青春（之三）——记我的鲁33同学纳兰泽芸

原创 纳兰泽芸

纳兰泽芸寄语：

勤恳工作长伴书，

养心纸上偶煮字。

一日一钱，十日十钱。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题记：

一个偶然的机缘，鲁院同班同学陈艳敏姐姐，用她细腻的笔触记录下了纳兰这一段人生历程。

很感动。

良好的同窗情谊，

不在于天天联系，

不在于经常见面，

而在于：懂得。

作为北京颇有才华的知名青年作家，她的笔触真切而细致。她用笔记录了时光。

读者感言：

阅读纳兰泽芸老师的文字，像被一泓清水洗涤，浮躁焦虑的心就会渐渐平静下来。谢谢纳兰老师。

——读者 刘荣蕙

作者：陈艳敏

初中毕业后，因为家境贫寒，原本中考成绩高出重点高中许多分的纳兰，决定选择去上安徽省池州师范学校。

因为那时候师范学校不仅学费低，还有适当补助，而且三年就可以毕业，尽快出来挣工资。

尽管当乡村教师的父亲觉得有语言障碍的女儿不太适合当老师，但父亲还是抱着“可能孩子年龄再大些自然就好了”这样的侥幸心理，亲自送女儿去学校报到了。

负责接待报名的老师并没有特别在意沉默寡语的纳兰，只当她是性格内向不爱说话罢了。

报名关是过了，但纸终归包不住火。

纳兰在师范学校就读的第一个月，班主任老师就发现了她的问题。但还是以为她只是性格内向，不爱言语而已。

那时，师范学校每天晚自习都有一堂“讲报课”，就是让同学们模拟给学生上课的情景来进行授课。

一堂“讲报课”30分钟，每位同学轮流着上课。

但第一次轮到纳兰上讲台讲课的时候，她就面红耳赤地站在那里，使劲咬着嘴唇，怎么也开不了口。

班主任请她下来到办公室一趟……

在办公室里，班主任才知道，这位平日格外沉默寡语的女孩真正的沉默原因。

显然，有这么严重的语言障碍是不适合当老师的。

但班主任非常同情纳兰，他非常清楚一个农村女孩要经过多少努力才能考进师范，端上“商品粮铁饭碗”，考进师范的同学基本都是学习成绩出类拔萃，但由于家境原因选择了上师范。

如果这时候硬性让她退学，就等于硬生生砸了她的铁饭碗，毁了她的人生。

但班主任也和蔼地提醒纳兰：“要想办法赶快治好病，否则你后面的人生路很难走，甚至无法走下去。”

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纳兰没有再回教室，她觉得没脸再回教室。

她一路奔跑着来到学校的操场上。

操场上静静的，阒无一人，只有萧瑟的秋风掠过她的衣襟和脸颊。

她扑通跪倒在地，手里用力撕扯着青草，锋利的草叶边缘划破了手指，血，一滴一滴渗进土里。

她感觉不到手指的痛，她的心比手痛十倍百倍。

她在心里默默呼喊：“谁能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治好这个病？只要能让我和普通人一样正常说话，哪怕在这世上少活二十年我也愿意……”

但是，除了秋风瑟瑟，没有人能够回答她。

有一天中午，纳兰去食堂吃饭，偶然从别人遗忘在饭桌上的一张旧报纸的中缝里看到一个小广告：语言矫正器，解决了数万语言患者的痛苦……

欣喜若狂的纳兰，抓起那张还沾着菜渍饭粒的报纸，把仅仅几十个字的小广告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如同挣扎在人生漩涡里的溺水者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报纸广告上写着邮购地址，那是一个叫浙江天台县的地方。

纳兰不知道天台县在哪里，但此刻，不要说天台县，就算是在美国，在北极南极，她也要买到那个救命的语言矫正器。

但是，要买那款矫正器，得花近两百块钱，学校补助和生活费勉强只够吃饭。

而家中当时刚盖了新房，欠了不少债，父母还债已经力不从小，她怎好向父母开口要钱呢？

她从小是个极其懂事的孩子，能不给家里增添负担就不增添负担，她几乎从不主动开口向父母要生活费。

想到去借，一来她那时年纪虽不大，但却自尊心强得要命，打死也不愿开口借这个钱。

二来借了以后拿什么去还？她知道还不上，不如不借，借了还欠个人情。

思来想去，没有办法，她想到了maixue。

她知道那个maixue的血站的地址，当天下午她就悄悄去了血站。

临近月末，这个月菜饭票有点青黄不接，中午没怎么吃饱，在平时忍忍就过去了。

在血站附近时，她想是不是该吃点东西，否则待会抽血时可能会头晕。

旁边就是一个小面摊，她摸了摸随身的小口袋，里面除了几张饭菜票之外，压根儿就没有钱。

平时在学校，仅有的一点钱全部买了饭菜票。别的不买可以，饭票却不能不买。

一件廉价的绿色化纤碎花小连衣裙裹着她柔弱的身体。

瘦弱的纳兰望着那个面摊，肚里咕咕叫。

摊主正在往锅里下面条，雪白的面条在滚烫的锅里随着气泡在翻滚。

但是她没有钱去买一碗面条。

她的眼睛有些发涩，她又望了一眼那只翻滚着煮着面条的大锅，咽了咽喉咙，扭头向血站里走去。

她看到血站里一群黧黑肌瘦的成年人在等着maixue，那些人有男有女，一看就知道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

他们也许是家里没有买化肥的钱了，也许是家里有人生病了没钱看，也许是娃娃们上学要交钱。

但起码他们都是大人。因此当这些maixue的大人忧戚的眼神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走进来，都以诧异的眼光望着她。

验好血，填了一张单子，要抽血了。

当她伸出细细的胳膊时，采血的护士看了看单子，对她说：“你要抽400CC？你这么瘦你行吗？”

她想，矫正器得要一百多块呢，200CC肯定不够的。

她轻轻朝护士点了点头。

当很粗的尖锐抽血针刺进她细细的血管时，她的泪水一下子迷蒙住了眼睛。

她拼命想忍住，却怎么也忍不住。

她的喉咙里像堵了一大块棉花，想吞吞不下想吐吐不出。

她觉得有点委屈有点自伤，有点……反正她小小的心里，五味杂陈。

纳兰记得清清楚楚，离开血站时，她拿到了175元钱，一包“北京牌“方便面。

虽然头很晕，但看到这些钱，她又高兴了，她一刻也没耽搁马上跑到邮局把钱汇了出去。

出了邮局，她长舒一口气，她仿佛看到能够流利说话的自己就在前头等着她。

她开心地轻轻哼着黄梅调，把那包北京牌方便面揉碎了，然后一口接一口往嘴里倒。她开心地把方便面嚼得“咯吱咯吱”的。

她感觉那包北京牌方便面真是香啊！多年以后，她仍然怀念那个味道。

也就是在那一次，她平生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血型：A型。

这件maixue的事，许多年过去了，纳兰父母至今不知道。

她不想让他们知道，一是怕他们伤心，二是她已把它当作人生中前行的动力。

作者简介：

陈艳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三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

著有散文集“书之爱”、“书文化”、“笺边琐记”系列丛书，以及随笔集《读懂美国：行走在现实与书本之间》等十余部著作。

同时长期修习国画，作品入选“首届中国作家书画展”等。

往期回顾：

01 纳兰泽芸 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02 纳兰泽芸 只为写给心灵

03 记者专访 作家妈妈教子经（上）

04 记者专访 作家妈妈教子经（中）

05 记者专访 作家妈妈教子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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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泽芸

芦荻临波 荣枯自守

编辑:张纵泰 李顺萍